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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师能做CEO吗？

2019-07-25 BDD视角, BDD论坛 B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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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来自「BDDForum 2019. 北京」论坛，北京太火鸟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CEO雷海波的演讲。

洪博士替我开了一个很好的场！看来设计师是不能做CEO的！刚才我还仔细对照了洪博士说的那几点，我都符合（笑）第一，就是很文艺——我比洪博士还文艺，我高中时是校园十大歌手、广播台的台长、学生通讯社的社长。第二，我的骨骼不够清奇，只是有点清秀，所以当不了CEO。讲这个题目，我还比较合适。

我想分享的，是自己过去这不算太短的20年中，由做设计师到CEO过程中经历的一些痛与至暗时刻。童老师微信上调侃我说：你可别掉泪呀！我回了他一句：云淡风轻。这些经历虽早已过去，但现在跟大家分享一下，应该对各位想创业的设计师是有益的。我用4个关键词梦想、现实、情怀和商业来开启。

创业的确很难。为了这场演讲，这两天我总结了一个模型。首先，所有设计师都有梦想，梦想有一个很宽松的环境，有美酒、咖啡、音乐、很好的座椅，公司最好还是有个阳台什么的。然后，所有设计师其实都有情怀，有“用设计改变世界”的情怀。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包括柳老师、童老师都这么教育过学生，洪博士、苏博士在任教时肯定也是一样的，都教导学生：设计一定是能改变世界的。

但是，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尤其是当你进入职场工作之后，你会发现所有的老板想法都一样，996、711是吧？一定会给你很严格的KPI，用日报、周报、月报、季度总结。当你自己当老板、CEO后更现实的问题是要面对金钱和权力。因为所有商业社会背后全是金钱和利益、包括权力的争夺，是非常黑暗的。

所以按这个模型的维度象限来看，第一个象限1%——只有梦想、只有情怀的公司是不存在的，1%是假设刚好你爹可以给你一个亿玩创业，可以试试。第二个象限99%，你只有梦想，却不注重、或者你忌讳商业的本质，不想参与现实中存在的金钱和权力斗争，这样的公司说老实话活不长，融多少钱都要挂掉。第三个象限，就是99%的公司都挣扎在情怀和现实之间，这就是创业维艰！最后一个象限，只有1%的公司在追求生命的意义，我认为只有乔布斯回归之后的苹果才是活在这个象限里。

第一部分：梦想和情怀

这是我人生经历过的中国社会变革中一些个人体会。相信很多人都看过《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我是因为看了电影才找到了徐小平老师，他的真格基金成了我的第一个机构投资人。这部电影对“梦想”有个很好的定义：梦想是一个让你感到坚持就是幸福的东西。这句话当时深深打动了我。

对我这一辈今天不算太老、也不年轻了的人来说，当年我们国家的梦想就是“实现四个现代化”。当时我脑袋里只装进了最后一个现代化——科学和技术现代化。所以那时的我特别喜欢电脑美术——那时就叫“电脑美术”（现在叫数字艺术），在读初中时就开始订阅《中国计算机报》和《计算机世界报》，一年下来就堆一人高那么厚。其实当时我也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就是囫囵吞枣地硬看，发现了打动我的苹果产品，于是在1990年我第一次接触到了mac电脑—感觉打开了一个神奇新世界。2016年访美时，我特意去朝拜了苹果公司总部，跟我的偶像合了一个影（笑）。

第二个给我带来冲击的，是我1995年来到中关村时，刚好是互联网第一波热潮起来，有一个叫张树新的人创办了中国第一家互联网网吧“瀛海威”，在中关村大街白石桥首体门口放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书“中国离信息高速有多远，由此向前1500米”，让我刚好看到了，那年我去北京参加美术高考，然后花了25元“巨款”在“瀛海威”网吧点了杯咖啡，拨号上了一个小时的互联网——感觉打开了又一个神奇新世界。

1996年初，有一本书《数字化生存》在科技创业圈里非常火，几乎人人都会买来看，然后有一家叫雅虎的公司在美国上市，影响了之后很多事情的发生。到1999年，中国又一波互联网新公司起来了，当时的广告特别有意思，比如说“今夜你为谁心动？”还有“今天有否e唐？”“今天你活腻了吗？”等等（这些公司后来都挂了），有一批人还做过“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

在发生这些事情的1996-2000年期间，我刚好在北京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念大学。虽然我内心非常向往工业设计的，高考前甚至曾给浙大工业设计系写过一封信，但人家当年不招文科生，只招理科生。然后我也考了中国美院、清华美院（那时还叫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一个重要的备考途径——参加考前班。所以考场上我还没画完，那些考前班的人都早已经交卷了！我自然名落孙山。

去年，当我把当年这些报考资料发朋友圈的时候，收到了很多人的点赞（笑），包括这几大美院的领导和老师们。现在也许现场有朋友要问：为什么当年不考广美？因为当时我不认识童老师呀？更不可能认识刘毅老师、安娃老师呀？最后考到取了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为什么是中国画专业？因为1996那年民大只招中国画和油画两个班、共招24个新生，我是中国画班12人中的一个。

上学后，北京毕竟是首都，第二年就遇到了香港回归，我们代表少数民族在天安门广场唱歌跳舞一个通宵！然后98年去藏区和内蒙写生，99年就碰上了美国轰炸南斯拉夫的中国大使馆，我参加了去美国大使馆扔石头、鸡蛋和墨水瓶的学生示威活动，当时感觉特别爽！然后就毕业了。

因为我是怀揣梦想到北京来读书的，所以在我在上大学之前就自学了电脑美术与很多计算机软件，还考了信息产业部的初级程序员证书，在上大一时就在中关村大街上的一个电脑图文制作工作室兼职做设计，屏幕上的作品是我当时的第一件用电脑软件完成的作品。

上大二，我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SeaWave赛维电脑设计工作室”，有了自己的logo。然后参加了一家在地下室开始的创业公司叫“铭泰”，当时推出第一个翻译软件叫“东方快车2000”，我帮他们做整体品牌包装和交互视觉设计。后来这套软件延伸出来若干个不同版本，居然卖了一百多万套，这家公司后来上市了。所以我感觉挺自豪的，在1998-2000年期间，我负责视觉设计的软件作品居然卖了一百多万套！

这套软件产品对标的是金山集团著名的《金山词霸》，然后就关联到我以后的一个朋友了——小米的黎万强。99年那时他还没毕业，是2000年进的金山（之后因为做视觉中国，我们有了沟通）。那年我也刚毕业，进了信息产业部的赛迪集团，成为赛迪网的设计师，而赛迪网的前身就是《中国计算机报》网——我初中时一直看的报纸。把这一串经历链接起来，可以说明我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就是想干计算机与互联网的事情，一直到进入“视觉中国”时代。

视觉中国的起步，是从一个论坛开始的，我们几个人（当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叫阿三，真名孙伟）发表了一个创业宣言，强调了自己的设计理念（虽然那时我并没学过设计，还不知道用“设计思维”这个词），意识到了要传播自己的价值：从探讨技术到探讨设计，中国即将进入一个视觉艺术互联网化的时代。

这是我做视觉中国网的第一个页面——2000年12月19号开通时的页面，立刻就有很多设计师涌进来了，在设计圈引起了轰动。不到半年，我就决定从信息产业部辞职，全职做这个网站。当时完全没有要当老大、当CEO的概念，觉得我应该是一个精神偶像（笑）。

此后发生的很多事情，大家可能都知道了，视觉中国成为设计类在线社区和媒体中最受关注和支持的网络平台，一直到2014年整合进入视觉中国集团在A股借壳上市，这个过程就不细讲了。

第二部分：现实和商业

我下面要说的，是自己经历的“黑暗部分”。虽然表面来看，我在平衡现实和商业上都挺成功、挺顺利，但大家不知道我是怎么面对现实和商业的，当时我其实是挺失败的。每个人都会有“至暗时刻”，我的“至暗时刻”却长达10年！这让我对“设计师能当CEO吗？”这个话题有远比任何在座朋友更深的感悟。

刚开始做视觉中国网的时候，大家普遍问的问题就是“你到底是做什么网站？”我说我们要做一个免费的、公益的、义务的、中国最大的设计师网站品牌。

因为当时我不认为自己只需要做好精神领袖就行了，不是是当CEO的料，所以我创办的这第一家公司，网站和公司是分开的。因为公司可以通过接设计项目赚点钱养活员工，所以我们几个选了一个资格深的版主担任CEO，但两年后他就辞职了，原因是网站和公司之间的关系分不清楚，他认为他协调不了公益和商业之间的关系，就主动辞职了。

我当时有一点淡淡的忧伤（笑），然后被迫接受了CEO的职务。我然后出了一招——自己觉得是一个大招，其实是一个昏招——我说公司可以设一个副总经理，网站也设一个副总经理，我是名义上的总经理CEO，但日常决策运营还是你们俩人做。这张照片里面的都是视觉中国早期创始团队的人。

两年之后，视觉中国的团队就因内部分裂，分成两个了。其中一拨人——我的第一个总经理与接下去培养的两个副总经理走到一起，合伙开了一家新公司叫“视觉同盟”。视觉中国剩下的两个是我大学同学，一个是学国画的叫杜峥嵘、另一个是学油画的叫郭海燕。另外四个全职员工其中的一个叫崔波，现在是太火鸟的联合创始人，另外二个员工现在还在视觉中国，现在已经是元老级了。

那是中国创意产业快速崛起的年代，我们在2006年拿了一笔投资，成为当时中国设计类互联网公司第一个获得资本支持的，推动我们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搬进了北京第一个工业设计基地DRC。

但那时我仍旧认为我当不了CEO，我们集团的人力资源总监还给我们做过一个叫做DISC的性格测试，测试结果是偏I和S这边的——过分乐观、不现实、不加区分地相信人，虽然对信念很坚守，但话不多。这比较符合我的性格，是尽量回避争论的性格，然后再确定优先权。特别是在确定谁当老大的时候，这类决策就会陷入犹豫不决，总想让每个人都舒服。而现在真正能够当CEO的人则不应是这样的（笑）大家可以查一下资料，凡适合当CEO的人，大部分都是D型的人，所以我跟投资人说，我肯定当不了CEO！

那怎么办？我们创始团队向投资人推荐了一位合伙人作为CEO，我只当董事长，当时觉得是很开心的事情。然后团队内部再次分裂了。今天看来这是自然要发生的事，因为我是精神领袖，下面还有一个CEO，员工听谁的呢？听我的还是听CEO的？CEO觉得这不行！公司只能一个人做决策，要不就是你离开，要不就是我离开，然后决定权交给董事会。董事会说这是团队的事，你们自己搞定了，我其它几位合伙人认为还是海波你来当好，我就又当CEO了。

后来我才想清了这个道理——精神领袖最好要当CEO，不要推卸这个责任，因为这个公司是由你发起的，大家是因为你而加入的，你想把CEO的责任交给任何人，都是不对的。

再后来的故事是：不久之后投资人空降了一个CEO过来，我肯定就再也当不了CEO了。新的CEO带领视觉中国开始全面商业化转型，视觉中国取得了更好的发展，在设计界的影响力达到了一个巅峰，直到整合进入视觉中国集团，之后的故事大家都应该知道了。从2008年之后直到离开，我只担任视觉中国网站（注：2013年之后改为“视觉中国设计师社区”）的董事长，并且在2010年开了最后一次就我在职的设计行业年会——非常隆重、有上千人到会的“2010中国设计影响力论坛暨视觉中国十周年庆典”大会之后，我就逐步淡出视觉中国了！

所以现在很多人问我：你跟视觉中国还有什么关系？我会说我很感谢视觉中国的投资人和一起奋斗过的同事们。同时我也会告诉他们另外一个故事：徐小平老师调侃说《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自己写的剧本被导演改的只剩几个词，其中“中国合伙人”这个名字倒是保留下来了。我看了这部电影尤为感动，所以后来通过我的一位天使投资人童玮亮推荐，和徐老师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徐老师成为了太火鸟的天使投资人。

总结一下这十年的故事：我第一次拒绝当CEO，上任的CEO辞职了；第二次拒绝当CEO，公司分裂成两个公司；第三次拒绝当CEO，团队内部又分裂了，一共三次。所以2014年我创办新公司“太火鸟科技”时，毫不犹豫出任了董事长+CEO，因为我之前的这个故事是可以说是用价值10亿美金买来的教训！（十年的领悟，其实时间比金钱更加重要。）

深挖我不想当CEO的原因，本质就是我期望活在“梦想和情怀”里，希望有一个很宽松的环境，对吧？但我又希望改变世界——设计师的通病。第一次不当CEO的教训告诉我，只有梦想和情怀的公司是不存在的，我低估了现实的残酷。第二、第三次拒绝当CEO时，我认为我已经说服了自己，正在进入坚持梦想，准备接受商业的挑战这个象限，但是后来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背后的人性以及金钱和权利斗争的激烈程度——总结起来就是“高估了人性的美好，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所以只讲梦想、不讲商业、不能直面险恶创业环境的公司是活不长的。然后一直到现在，我为什么说自己还远没有成功？是因为太火鸟还在右下角“情怀与现实”这个象限里奋斗着。当然现实中99%还活着的还在奋斗的公司都在这个象限里。只有带着情怀去面对现实和商业，才有机会去实现梦想。

如果让我给这4大关键词的权重打分的话，我认为“情怀”只是一点点重要，“梦想”比情怀重要一些，最重要的，是“现实”和“商业”。为什么这么看？情怀和梦想每个人都有，特别是想“用设计改变世界，让生活更加美好”的设计师。但是什么叫梦想照进现实？如果你不正视现实和商业，背后没有长期稳定的收益，你的梦想是肯定实现不了的！在现实和商业中，如果你没有差异化的竞争优势，做什么公司都要挂掉。设计师往往停留在左边和右边这个关键词中间，中间这部分往往会忽略掉。

但上面的创业思考，其实还可以总结为三句“金”句——价值肯定超过10亿美金：在“情怀”象限里，你要有独特的主张，如何“创造独特的商业价值”；在现实和商业象限里如何构建“很高的竞争壁垒”；而在“梦想”这个象限里，一定要跟着时间一起成长去“享受复利效应”。以上这三句话不是我总结的，是小米的早期的投资人晨兴资本的刘芹，他500万美金投了小米，之后获得了866倍的回报。

第三部分设计创业

准备离开视觉中国之后，我又遇到了特别大的新机会，这个机会让我可以真正进入到新科技创业领域，这时我再次问自己：你真的能做CEO吗？我能拥有D类人才的能力吗？

这时我跟IXDC有了关系——2012年IXDC来到北京，由吴卓浩主持，在创新工场做了第一次设计创业论坛，那时我还在视觉中国。论坛请了一些设计师创业者，如设计师白鸦当时是“逛”的合伙人，设计师戴雨森是“聚美优品”的联合创始人，王俊煜是“豌豆夹”的创始人，我们一起讨论了什么叫“设计创业”。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去创新工场，发现原来这个著名的科技投资人李开复老师和他的科技孵化器是这个样子。我当时暗暗在想，是不是我也可以考虑一下二次创业了？

第二年，2013年那次的用户体验大会在杭州的浙江省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我们组织了第二期设计创业论坛。这次胡晓委托我来主持，我请了几个人，给了两个话题，一个是“设计师作为主要创始人如何创办一家伟大的公司？或者创造一个伟大的产品？”第二个是“设计师作为联合创始人如何创办一家伟大的公司？一个产品？”这次我们讨论的话题就更细化了，不是简单的创业了。

当时我请了这么几个人：IXDC的胡晓、洛可可的贾伟，下面这三个人大家应该都熟悉，小米的联合创始人黎万强、美图秀秀的吴欣鸿（最近小米跟美图合作了，当时，吴欣鸿在现场就说：阿黎，未来我们应该合作一下）。这是2013年的事情，我在会上透露出了要创业的想法，后来黎万强成了太火鸟的第一个天使投资人。之后我自己又陆续做了近百场主题为《科技中的设计和设计创业》的宣讲，记得2013年到2014间我飞了300多次。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知道有一个来自美国硅谷的研究报告，就是KPCB做的《科技中的设计》研究报告（太火鸟发起编译了首个中文版本），清晰地看到了设计师创业的时代已经来临，报告中有很多成功的设计创业案例，如Airbnb。

两年前，就在国家会议中心这个场地，我做了第三次关于设计创业的论坛，主持了“2017设计创业-塑造新势力”这个主题论坛，请了几个人，其中的两位就是2012年第一次做设计创业论坛的两个人，一个是王俊煜、另一个是戴雨森，这时他们的身份都已经变了——戴雨森成了真格基金的合伙人，王俊煜在“豌豆夹”被收购之后又做了一家新公司叫“轻芒”，还有一个也很厉害的“SEE小电铺”创始人&CEO万旭成，是由腾讯出来的设计师，拿了几千万美金，做小程序电商服务平台，还有ArkDesign的王心磊，大家应该都认识。

会上，我们发现这5年间参与过“设计创业论坛“的公司中，出现了6个设计创业的独角兽。第一个，豌豆夹在2013年时阿里巴巴打算用15亿美金并购它，但被王俊煜给拒绝了，这是第一个独角兽。2013年8月10月，视觉中国集团在A股借壳上市，当时市值一度飙到600亿人民币，就是一个百亿美金的独角兽了。2014年5月聚美优品在纽交所上市，2016年美图在香港上市，2017年有赞在香港上市，2018年7月小米在香港上市。